朋友远游归来,送我两瓶椿油,说是一点心意。我问,啥椿油,没听说过?他笑答,就是山茶油,在日本山茶被称为椿树,开的花叫椿花,也叫海柘榴。他还说,这可是野生椿油,价格昂贵,含欧米茄脂肪酸的亚麻酸,与地中海料理中的橄榄油相比,营养价值毫不逊色。
我第一专业学的林学,早在母校薄雾朦胧的山冈,无数次欣赏开放的山茶花。可是我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山茶树也叫椿树。我想,或许当年老师说过,我忘记了,也可能没有说过。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香椿、臭椿,那春天的香椿芽炒鸡蛋可好吃了,嫩鲜爽口,是极度的美食享受。可是,把山茶树叫作椿树,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记忆里,山茶是与众不同的树,当我第一次走近它时,是在初冬,那茶花开放,碧绿的树叶非常浓密,密得当我钻进山茶树林去采摘花朵时,胸闷气短,有窒息感。我出来看四面群山,除了松柏,许多树已经凋零了,枯萎的树干与枝丫,屈服于冬天来临的萧瑟与凄凉。而山茶,绿意苍茫,鲜花盛开,让我看得赏心悦目,精神充沛。那山茶叶,像片片蜂拥的浪,山茶花儿朵朵,像漂泊不定的帆。
我曾在初冬雪天早晨,去山冈上看盛开的山茶花,那精灵般的花朵,在雪中,在绿叶掩映之上,纯洁浪漫,优雅美丽,生机勃勃。那白色的花朵,让我想起白雪公主,煞是迷人。那红与粉红的山茶花,卷帘羞容般,让山谷弥漫春意,恍然若梦。那山茶,还有紫、黄与墨色的花朵,色彩缤纷,是人工培育的山茶精品。在雪地里,我想紫的好比丁香,黄的好比腊梅,墨色的就是紫罗兰了。可是仔细想,也显不妥,山茶花比丁香傲骨,比腊梅开得长久,比紫罗兰多了不少野性。那山茶花就是山茶花,花骨孕育于四季,花蕾在等待了一个秋天之后,迎着初冬冷飕飕的风,竞相开放,漫山遍野。那山茶花,藐视秋高气爽,淡泊收获喜悦,拒绝哗众取宠,它个性内敛、质朴,张扬有度,在天冷萧条之时,并不失魂落魄。那绿叶的精神,花朵的勇气,令人惊讶,心生眷恋。
山茶花期长,从初冬开到春天,数月之久。这样长的花期,让人欣赏了一个漫长冬季,那风采,那温暖,那气象,真是好呀,让我看得心境开朗,犹如置身春天。山茶花,是冰雪肆虐的花,在枯黄大地一枝独秀,姿态雍容华贵。陆游诗云:“唯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郭沫若也赞美山茶花:“人人都道牡丹好,我说牡丹不及茶。”山茶花的花语:可爱、谦让、理想的爱、谨慎、了不起的魅力。而我更欣赏的,是它的与众不同,热烈的挺拔,激情的诗意,纯洁的冲动,可爱的活力,还有野性奔放的豪气与俊秀。我想,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玛格丽特,就是一朵不惧寒风的山茶花,是世俗之人看不见的善良美丽,她为了真爱,从奢靡腐烂的生活里挣脱出来,又为了真爱重新步入肮脏的泥潭,留下的是顽强圣洁的灵魂,塑造的世界文学形象,如娇艳山茶花一样,灿烂夺目,永世不朽。
那天,我给朋友泡了一杯清香绿茶。他说,因为喜欢饮茶,所以欣赏山茶花?我说,错了,你所饮之茶,与山茶花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是两种植物,虽然同属杜鹃花目山茶科山茶属,区别在于,那茶树以采茶之嫩叶制茶,而山茶树以看花为主,果实可榨油,叶不能制作饮用之茶。朋友听了说,我知道了,就像你不知道椿树一样,我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