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名乡村医生,我自小就习惯了家里的那股药味。父亲从来就不让我和妹妹去翻动那些药品,他告诉我们那是用来救命的。所以每次看到父亲为乡亲们治病,我们就心生敬畏,觉得父亲神圣而伟大。
我们还小的时候,那时通信没现在这么发达,父亲有时要出一些急诊。常常是有人急急跑来告知,父亲边准备药箱边简单地询问几句,拿起药箱就跟着通信人跑。如果是在夜晚,父亲常常会叫上我作伴,父亲告诉我,乡亲们有病宁肯拖着也不愿就医,晚上要去的肯定是拖不下去的大病急病。我帮父亲打着手电,在崎岖的山路上赶路。我记得,父亲那时手里总会拿着一根粗木棍,他说是为了当拐杖用的,其实我早知道在山里是有狼的,只是父亲担心我害怕不说破罢了。那些年狼没遇到,几条很长的蛇倒是遇到过,不过有父亲在,都有惊无险。父亲一到病人家,放下药箱就开始望闻问切,对症下药,遇到病人有需要输液的时候,等病人完液和吃上药,观察一个小时候后并嘱咐妥当才肯离开。我往往一边望着父亲忙碌,一边打着哈欠。回家时,父亲没有去时的紧张和匆忙,一路跟我讲各种有趣的故事。我们开心地笑着,不时惊起树上的鸟。有了父亲故事的陪伴,山路也显得不是那么长那么难走。我也渐渐理解,父亲作为一名乡村医生的职责和义务。
我们还是小孩子时要打预防针,由于条件所限,父亲常常一大早就翻山到乡里去拿疫苗,用专用药箱背回后到村里小学集中打疫苗。那时大部分疫苗是收费的,有少数家长因为穷,认为打疫苗是浪费钱,父亲就常常去宣传预防接种的意义。遇到实在困难的,父亲常常把账记着,让乡亲们什么时候有钱再还上。有时遇到因病没上学的,父亲就去学生家里看情况择日给他们补上。因此,尽管我们那儿闭塞落后,可是小孩几乎都按时打上了预防针。我们住在山里,有一些散户住得比较远,来去得几个小时,有时父亲去打疫苗遇到孩子不在家,这样疫苗就失效了。父亲常常带回来埋掉,然后到乡卫生院去买,从来没有使用过失效的疫苗。父亲的医德就是这样慢慢累积的,在乡亲们眼里,父亲是他们信得过的好医生。
现在父亲年纪大了,不当乡村医生很多年了。可是,我常常想起他当乡村医生时的故事,那些故事翻山越岭,常常温暖着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