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似乎一瞬之间,各种花儿就纷纷露出俏皮的模样。城里,乡下,山坡上,田地间,色彩在荒芜里涂抹,春天醉心地徜徉在五颜六色的花海中,一如宋代诗人秦观在《行香子·树绕村庄》里所述:“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桃花、李花、菜花,黄莺、燕子、蝴蝶,一幅美好的春光图在眼前徐徐展开。
对于桃花,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灿若花开的感动,一朵桃红色的思恋,摇曳在阳光粼洒的心陌。原本该是一段美好的邂逅,奈何人生到处充满遗憾。还好,岁月深处,这桃花在心底永恒绽放着,芬芳着,美丽着。
桃花在诗人眼里尽显美色,而在母亲这里则是满怀的期待。儿时,院子里有三棵桃树,母亲宝贝得不得了,有时候比照管我们还要上心。这惹得黏人的弟弟常常问母亲:“我和桃花,你喜欢谁?”母亲宠溺地笑笑:“王母娘娘的蟠桃你喜欢不?新书包你喜欢不?”“喜欢,喜欢……”在无数个喜欢里,弟弟欢喜地跑开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朵朵桃花,蕴藏着母亲深情的期待。
“万石滩头数十家,溪流衮衮麦畦斜。三分春色今馀几,开尽桃花见李花。”一枚枚小巧的绿刚挂上桃花间,李花便有预谋般洋洋洒洒地绽放了。那气势,那洁白,犹如一条白绸带,飘在春风里,舞动着,跳跃着,让人见了不禁一阵惊艳欢喜。
母亲对李花的期待比桃花更甚,因为它是家里最大的经济来源。母亲专门学习了嫁接技术,在家里最大最平整的地块种上了李树。春风荡漾,李花芬芳,皮肤黝黑的母亲,行走于一片雪白中,白与黑是那样的鲜明。李花露出暖暖的笑容,母亲也扬起嘴角,期待着收获。
“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菜籽油在我家餐桌上是少不了的。我小时候问母亲,春天里,那么多花,她最喜欢什么?她思索了片刻,并不作答。我滔滔不绝:“桃花呀!那白里透着的粉,你一定最喜欢了。那李花和菜花,要么全是白,要么全是黄,呆呆板板的,一点都不俏皮可爱。”母亲笑笑,没有言语。
那天的饭桌上,每个菜都没有一点儿油,毫无滋味。我和弟弟不干了,闹起了脾气。母亲笑了:“要不,去摘些桃花?俏皮又可爱,味道一定不错。”母亲引用了我的话,我若有所思。母亲是想借此机会告诉我,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
在花做的春天里,母亲享受着这些花朵给她带来的期待。花与生活和谐共生,生活因花而美好。
李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