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年味渐浓,家里开始张罗着做木叶搭(雷州话叶搭饼)。除夕节,家家户户都会围炉,做饼等年,逢喜事看年,叶搭饼更是要派上用场。
新年饼的制作其实从农历十一月底就得开始准备了。收割完秋稻的地里,迎来田艾生长的全盛时期,一簇簇田艾挂着露珠晶莹剔透,从稻茬旁冒出来。还有不断蔓延的牛兰花,这就是田垄里宁静又热闹的春了。小时会和同学结伴去择田艾,这似乎已经成为我们寒假的一项必须有的活动了。背着小箩筐,熟练地摘出田艾的棉絮,可别看半天就能择出半箩筐,晒干可没多少哩。挑出细梗后借着好天气晾晒几日,再放在竹簸箕里揉搓,搓出来田艾绒更柔软,所以也就不畏费事了,加糖煮水,和面也就更顺滑。正是这一道繁琐、耗时的工序让我们早早地对过年有了期待。
做木叶搭用的大都是自家出产的优质糯米。糯米以斗为单位,称量好提前用水浸泡,完全沥干水分后才能去捣成米粉,所以在沥水的过程中会在簸箕底下藏一个倒扣的碗,小时并不知其意,过问时大人也道不出缘由,只是这样地习俗代代传了下来。
母亲捣好糯米粉,将滚烫的艾绒汁与糯米粉揉成一团,就着开始和面,和面是个技术活更是个体力活,只有力道用对了,揉出的面才够有筋道,吃起来才带着那股松弛的粘牙劲。我守着柴火灶烧田艾水,咕噜咕噜,不一会青灰色的艾汁就冒泡了。
饼馅有咸甜之分,但新年饼大多以甜馅为主,蕴意生活的甜蜜美好。花生与椰丝是标配(其中花生的处理过程极为繁琐,剥壳,炒至发香,去衣捣碎,方可待用),还有芝麻、冬瓜糖、红枣,每一味食材都寄托了美好的蕴意,拌与白砂糖和猪油,香气四溢,每一个饼都要包得满满当当,吃了之后极易产生饱腹感。实打实的真材实料似乎是每一道乡愁带给我们的记忆味觉。
所谓的木叶搭,必然少不了叶子,妇女们早早就择好大树菠萝叶清洗备用,大树菠萝叶除了大张,还有着一股清香味,很受喜欢。儿时还会看到有蕉叶箬叶等,这都是木叶搭常用到的叶子,但除夕围炉还会用到菜包,即用大片的芥菜叶来包裹面团,吃的时候连同菜叶一起吃掉。
在做木叶搭时,老人言,小孩不能在旁边,多嘴会不熟,可真是神奇,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个道理。孩提时喜欢靠在旁边凑热闹,拿着面团就捏,全凭喜好捏出各种造型,这也是一份意外的乐趣。给饼贴上大树菠萝叶,就可以上蒸笼了。有时候为区分馅料的口味,选择剪去或保留叶柄。蒸饼过程中不能开锅试熟,老人们会在灶台点香计时,准确算好出锅时间。伴着柴火的沁香,椰丝花生与糯米团融为一体,散出阵阵香味,即可停火出锅。
我二十二岁,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尝试着做木叶搭,母亲在一旁念叨着:“记得放馅,新年饼不能包空馅。”说着又时不时戳开我的面皮去检查。我不再馋着问木叶搭什么时候能熟,但还是很渴望每年早早洗好簸箕等着做木叶搭的日子。
比起过年,我更期待这些年关将至的日子,因为它们比过年多了一份期待,每一项仪式似乎都在为大年初一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