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早,妈妈就问我:“冬至回家吗?”
“冬至是星期几?”
“星期六。”
“回。”
“那我提前浸米机粉,到时做圆子。”
冬至做圆子,是阳江的传统习俗。
古时,人们对冬至极其重视。据资料载,在冬至日,皇帝要祭天,百姓要祭祖;朝廷放假,商旅停业;大家都窝在家里,煮煮粥,蒸蒸糕,包包饺子,滚滚馄饨,谈天说地,其乐融融。据说,宋元时,人们已把冬至称为“亚岁”;至清代,顾禄的《清嘉录》里甚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某一年的端午节,江门的宗族会过来调查氏族的分布情况。坐在祠堂里,他们说,我们的祖先源自福建。冬至日,福建人有“食米圆”的习俗,尤其在惠安;惠安人认为,冬至“食米圆,凡阳象圆……冬至阳始生,则为米圆,以象阳圆圆也”。这象“阳圆”之“米圆”,随着氏族的南迁,不断衣带渐宽,待至阳江,已成“粒形”;而距福建较近的潮汕一带,则依然保持着“阳圆”之状。
年轻时候,在“韩师”念书,每至冬至日,潮州家家搓粉,户户做“米圆”,店铺架上也有售卖。那时,我们住在东区,到西区上课时,若走山洞路,会经过一片居民区;冬至清晨,时闻潮人闲语,路旁店铺的冬至用品,也忽然多了起来,做买做卖的,平时虽也常见,可此刻见着却觉得异常亲切。一句“吃了吗?”引发多少思乡的心!
潮州的“米圆”,不但形似福建一带,就是食俗,也与福建相近,以甜食为主。一同学说,在潮州,只有极个别地方才如阳江一般盛行咸食,听说,他们大多是从客家迁居过来的潮州人。可是土长的阳江人在冬至日怎么吃得惯甜食的糯米圆呢?远离家乡,远离故土,我们成立了阳江同乡会。每至冬至日,我们就在食堂里借来一块地方,盘碟摆开,大家共同搓粉,共做圆子;砧板摆上,切肉的切肉,剥葱的剥葱,谁有空,谁没课,就过去帮忙,那时的冬至冷,然而触目所及,全是一锅锅热气腾腾的圆子,心里却觉得暖。而那些大家一起忙活,一起吃圆子,一起闲话幼时趣事的场面,还真是难以忘怀。
工作后,在大沟,离家远,有时冬至不在周末,早上的圆子就吃不得。好在同事里,雷计泳同志的家在大沟;将军村离学校近,中午下课,我们就到他家去吃圆子。每次过去,都是雷先生自买手信——谁叫他是我们的老大呢。雷家的人都很好,每次过去,都对我们问长问短热情招待;雷妈妈知道我喜欢吃圆子,每次都给我特殊照顾,我也视他们如父母,有时在大沟圩,遇见到雷爸爸,就感到特别安心。可惜如今因工作关系,大家都离散东西,不复相见好些年了。然而,聚短情长,各自在各自的心里。
村子里响起了炮竹声,爸妈也在厨房里忙着做圆子;村道上,一些人盛着炊好的鹅挑着竹篮去祭神,路上遇见,彼此问声:“你也这么早啊?”“嗯。”这就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