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吟咏陶渊明的佳句,眼前便浮现出我童年时期早上和黄昏屋顶上的炊烟在老家上空袅袅回旋的镜头。那炊烟起处有一缕慈母款款的深情……
炊烟,是属于童年的,属于慈母的,更是属于故乡的。
那时候,故乡人住的都是泥墼屋,多是“一踏”三间,中间为厅,两旁为房,有的人家在屋子的左前方加一间厨房,叫“一踏一臂”。我家的房子就是这种典型的“一踏一臂”。那像左臂一样伸出来的厨房,像慈母一样呵护着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每天的作息时间是家里的炊烟告诉我的。那时,农村物资极度匮乏,农家没有手表和闹钟可以看时间。一日三顿做饭,母亲全凭饥肠感觉及太阳在空中的位置来确定时间。当早上的一缕炊烟袅袅上升,我便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到学校上课;傍晚,当我看见家里的炊烟冒起,家家户户飘散出饭菜香味时,我便拉起正在吃草的牛,或者停止与小伙伴们玩耍,高高兴兴地回家,等待吃饭。
小时候,农村贫困落后,人们烧火做饭的燃料都是稻草、麻秆、树叶、竹叶和野草。那时,我的乡下是有名的“水浸斗”村,庄稼十种九不收。因此,用来烧火的稻草,少得可怜。我从懂事起,爸爸就为我编织了一只竹萝和一把柴耙,每天到山上耙树叶或者竹叶,来帮补烧火做饭的燃料。这些燃料除了尤加利树叶外,都会炊烟弥漫,因此多数的家庭的厨房屋顶上,都开一个洞,修一个雨罩,做烟囱,排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农家一日三顿做饭,房顶上升起的缕缕炊烟,在农舍上缭绕,在绿树中飘逸,随着风,由浓转淡,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八岁那年,我外出读书,基本上告别了家乡的炊烟。后来,生活改善了,家里用上了燃气灶。一次,我带着一家大小回到老家。做晚饭的时候,我突然心血来潮地对母亲说:“用柴火来做饭吧,柴火饭香。”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屁颠屁颠跑进房里,抱出留作过年蒸年糕用的木柴,妻子则在灶膛前熟练地生起火来,一会儿,灶膛里便飘出的熟悉的缕缕炊烟,此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