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整整一个晚上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的病床是靠近窗户的,所以晚上我会让陪我的母亲拉开窗帘,一个人眼睛不眨的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以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红灯。
我的左边是个当地的农村人,比我父亲大些,但是可以看出一样的朴实。我进来时他已经住院半个多月了,他姓杨,我称为杨叔,头发有点斑白,又因牙齿掉落,更显得和蔼可亲,也爱笑,加上眼睛小,所以笑的时候就成一条缝了。牙齿和腿都因工伤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是这个病房里年龄最小的,所以杨叔和他的妻子常叫我丫头,在我没有做手术之前,杨叔和文阿姨常对我说,“不用怕,不疼的,而且手术小很快就出院了,伤口只是两个小洞洞,还挺好看的!”就这样,他们用温和的言语驱散了我这几日的担忧,慢慢的我们都习惯了,我特别爱看喜欢杨叔吃饭,他嘴小可吃饭的速度很快,他吃得津津有味,就觉得饭特香。之后,他会光着膀子努力呼吸一下空气,然后对着我们谈论一番生活,我静静听着,很受教益。
过了几天后,杨叔工地的老板来看望他,我在旁边偶尔听见他们的谈话,一会儿,老板走了,杨叔侧过身不再说话了。这样的情况好几次了,最后一次老板来了,事情也解决了,杨叔没有据理力争,虽然心里委屈,可他还是笑嘻嘻的,因为他要离开医院了,这比天上掉馅饼还让他高兴。下午临走时,他给我们分了他自家的桃子,他挑了最大最甜的留给丫头,也就是我。他还说等我好了,他要带我去他家玩,闻闻果香,听听鸟鸣……
随着杨叔的离开,我们这个病房安静了许多,特别是我感到静的发慌。不过,还有个是我老乡,起初我来时,他说普通话,所以没太在意,可是等大家熟悉了,才发现我们是一个家乡的。所以那种孤单就减少了,异乡的可怕也就没有先前的厉害了。聊天中,我知道了李叔的病因,他是在收割时不小心被车压了,所以好几天来,李叔一直侧身而睡。李叔和杨叔的病床相对,杨叔出院不久,李叔也出院了。记得每天早晨,大家还没起床时,他就开始吹气球了,这样有利于李叔早日康复,虽然吹的有苹果那么大,可是他还开玩笑说:“老了老了,还玩起小孩子的玩意,我这是返老还童呀。”李叔是开车的,每到吃饭的时候,常叫他旁边的陈叔打开小收音机,喜欢听那首《坐火车去拉萨》,他说等他好了,要载上陈叔开车去拉萨,看看那里的天蓝蓝。就这样,我们虽身处疼痛,可是对生活的憧憬不会随疼痛减少一分一毫,只因生命太过于伟大。
刚才提起的陈叔是这个病房里年龄最大的,可是他也是这个病房里最不愿老去的人,爱开玩笑,爱跳舞,爱听歌,爱看书,简直不像受过疼痛打击的人。他右腿膝盖处受伤,有的时候他可以拄根拐杖就在病房里来去转悠。可他也有难过的时候,每次换药时护士总会让他用被子捂住头躺一整天,可到了第二天他又在杨叔面前诉苦说:“我是个最倒霉的人呀,那换药真不是滋味。纱布塞进伤口来回的擦洗,然后用刀子刮掉里面的腐肉,这常人谁能忍受?”他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一边又拄拐一跛一瘸的走着。这都是经历过人生的人,他们都在努力熬住身体的疼,这种乐观的人生态度让人感动。
对于人间的至善至美,我们看得多,却触动我们的太少,在这个人人都不愿踏进的医院里,每一天每一时都在上演着我们无法诠释的人间真情,时时刻刻的感动,诉说着平凡或不平凡的伟大,心与心的相交,无任何杂念,没有了地位、身份的差距,有的只是最最简单的善良,有的只是一样的念头——好好活着。
假如我可以,我多想给他们幸运草。假如我可以,我多想给他们红色蒲公英。假如我可以,我多想尽我全部的力量,给予他们最灿烂的人间烟火……
不愿老去的真情,穿透岁月风尘,抵达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