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间,世界就变了模样。白得炫目的冰雪,覆盖了城市高楼大厦的连绵,凝固了霓虹五彩缤纷的闪烁,平日里车马喧嚣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雪人,像是冬奥速滑赛道边屏气凝神的观众,而那些撒欢的孩子们,拿了家里的长凳扣在雪地,如风驰电掣的钢架雪车一样滑来滑去,欢天喜地叫喊声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我连忙将相机对准这快乐的场景,但透过取景器,看到的却是白茫茫一片迷蒙,待擦掉镜头前的雪花重新聚焦,只见一架雪车己冲到眼前,一个急转,溅起雪浪扑面直来,我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哈哈,醒来竟是梦。不曾想,周末关了闹钟打算睡个懒觉做个美梦,此刻却被美梦惊醒。
好一阵,梦中城郭银装素裹的冰清玉洁,嬉闹雪浪扑身糊面的惊心动魄,不仅驱散了睡意,还令我浮想联翩。这份如幻似真的感触里,儿时的记忆参杂着现时的期盼,在半梦半醒的回味中,一个逐渐明晰的设想占据心头,激励我掀开了温暖的被窝。这样滴雨成冰的天气,山高林密的瑶山里该会有另一番韵味盎然的冰雪世界吧,既然城里不可遇,为何不进山去寻呢?!不囿幻想,说走就走,穿上厚衣棉鞋,带上相机脚架,不管不顾地驱车前往四十多公里外的九嶷山。
路行多半,除了冻雨集聚在洼地的零散白点,沿途并没有想象的雪景。从不甚宽敞的乡道转入更加狭窄、爬坡绕弯的进山路时,我已经有了今天一无所获、大不了空手而归的心里准备,就当出来兜了兜风,尽管这风够冷,路够远。这条能抵达九嶷腹地的山路,我虽已跑过很多次,但随着坡度递增和雾气渐浓,弯弯绕绕的路线却愈发迷茫起来,为安全起见只能放慢车速,而路傍越来越密集的冰雪迹象,又不断怂恿着我的期望,加码我的信心决心,催促着我勇往直前。
爬上一道坡,转过一道弯,忽见前有三五成群的人也向山里而行,靠近了停车相问,原来是己经移民山外的瑶民要进去一个叫文武冲的村寨吃娶亲喜酒。我本想顺道载他们一程,却被婉拒,说是路己剩下不远,而且他们人多有伴,走走路更暖和舒畅,喝酒也更通路,还说过了文武冲路上就有积雪了,要我注意安全,小心开车。谢过瑶胞继续前行,得知了山里果然有雪,我的心里更多了一份按捺不住的热切。
车刚到文武冲,就听到锣鼓唢呐欢快地响起,几位或许是以为有客到来的瑶胞笑盈盈地拢来。我摇下车窗连忙道喜,并说了进山拍雪的原由。山里人向来热情好客,这天寒地冻的既然到了屋头,一定要我下来吃碗茶再走,并告诫说再往前里把路,车已经无法通行。无奈之下,只好停车。喝了热茶,吃了喜糖,我便起身告辞。主人也不好强留,又往我的口袋里塞了些糖果饼干,一再嘱咐转来了就进屋吃饭。
作揖致谢了主人的热心好意,我背上行装迫不及待地出发了。此时天有放晴迹象,我担心气温回升冰雪很快便会融化,弄不好乘兴而来,却因磨蹭误事落得扫兴而归。莫要认为,这份志在必得的执着有些夸张可笑,且不说一个发烧多年的摄影爱好者,对冰雪世界的记录与表现有着怎样的执念,在全球变暖的趋势中,作为一个生长于湘南的南方人,关于冰雪的印象早己随着少年记忆的远去而模糊难辨,最近那次世纪之初的冰灾也已不堪回首,而这次引得国人自豪的北京冬奥呈现的美伦美焕和精彩激越,似又激发了记忆深处对冰雪世界的钦慕和向往,此刻,心心念念的胜境已经近在咫尺,怎不叫人欲罢不能,催人勇往直前。
山行十里不觉累,只缘身在胜景中。移步异景的欣喜让我忘乎所以,一路边走边拍,不舍得漏掉每一处,广角长焦边拍边换,不愿意放过每一张,而越往高处,那些冰雕雪塑的景致越是令人叹为观止。爬上海拔千米的猴子坳,展现眼前的更是一幅不负此行的绝美之景。看层林素裹,枝枝叶叶皆是玉树琼花,尽管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没让绿意有更多的呈现,但此时的美妙世界已经无需太多的色彩表达。望重山银装,绝壁的雪痕有如写意笔划,恣意绘就了幅幅水墨氤氲的豪迈画卷。峰峙高天,雪与云的分界己不明显,参差的岗峦涌动着涛天白浪,似要奔向群山深处,侧耳倾听,好像下一秒便有回响轰鸣;这些排天巨浪又像在不由分说地迎面扑来,时不能待,势不可挡,直教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美好的时光总是难得又短暂。如果说,雪地行摄耗费的体力还有瑶胞的糖果补充一些能量,但寒冷低温对电池容量的折损却让我没有一点办法,连续的拍摄令相机电量连连报警,即使意犹未尽,纵有万般不舍,我也只能收心返程。或许是这回的收获太过丰盛而得意忘形,一处陡坡的一个趔趄,反应不及的我一屁股坐摔雪地并顺势滑出丈余,幸得一堆积雪缓冲阻止,可这堆积雪也因我突如其来的冲撞而四散飞溅——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这不正是今晨梦境中有过的刺激惊喜吗!哈哈哈哈……我不由得放声大笑,跌落的笑声从雪地溅起,又在冰雪交融的山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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