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大姐又从乡下进城看望我,给我家送来了许多南瓜、黄豆和包菜等时令瓜果蔬菜,累得满头大汗。
我有些心疼大姐,皱了皱眉,心中不禁暗暗地想,大姐家离进城公交车站还有三四里地,扛着这么一大蛇皮袋瓜果蔬菜赶那么远的路,该有多累啊。
大姐见我皱眉,以为我嫌弃这些瓜菜品相不好。她连忙解释说:“这些瓜果蔬菜都是种给自己家里人吃的,没有用任何农药和化肥,也没有使用任何催熟助长类的药剂。别看它们没有什么看相,却可以吃得很放心。”
我听了非常感动。最近十余年来,大姐她们家人每次进城,都会为我送来许多时令瓜果蔬菜,还一再提醒我说,外面市场那些瓜果蔬菜都是专门种来卖钱的,肯定是用化肥农药激素催长的,甚至种菜的人自己都不会去吃的。
我留大姐在家里吃饭,说饭后带她去逛逛街。可大姐说家里还有事,就坚持急急忙忙地走了。还让我家里缺蔬菜了记得电话告诉她们一声,就会给我家马上送过来。大姐走后,我有些茫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记得小时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砍柴、插秧、割草、放牛什么事情都会做,把大自然当作自己的乐园。我们很小就懂得什么季节会绽放什么样的花朵,什么季节会有什么样的昆虫鸟兽出没,什么季节会有什么样的时令果蔬,现在看看自己,除了大姐送菜来的时候,我想起来这个时候是种这个菜的,平时超市里几乎什么菜都有,我已经忘记了各种蔬菜具体什么时候栽种、什么时候成熟了。
那时,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甚至可以清晰地辨别每一声鸟鸣背后,有着怎么样的一只雀鸟;我们可以从一只蝴蝶的气息,去推测出它来自哪一处花丛;我们可以将一些无毒的蛇类当作玩具,而对那些剧毒蛇类望风而逃避之不及;我们还可以从山间许许多多色彩艳丽隐藏杀机的蘑菇之中,细心地轻易挑选出那些无毒的美味。
那时,大自然馈送了我们生活的全部美好和收成,也教会了我们怎么和它和平相处并乐在其中。
那时,大自然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另一个母亲。它平和而包容,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么温婉。它的每一次季节轮换,都会给我们不同的惊喜和感触。它的每一次风雨雷电云霜雪露,都会成为我们童年最美的风景。
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们大多数人开始和大自然疏远隔离了,彼此成了陌路人,把它只留给了少数人。
我们开始习惯在室内跑步机上奔走,而选择放弃在旷野山间,对着翩翩蝴蝶的尽情追逐。我们习惯了在雪天站在窗台上,乐此不疲地摆拍,把无垠大雪变成苍茫背景,却放弃了带着孩子们去堆雪人的那份喜悦和绵软。我们习惯了长久躺靠在床头,在手机里畅游世界,甚至懒得偶尔将目光抬起,去与蓝天白云作一次哪怕短暂的默默对视。
我们习惯了美团、麦当劳和方便面,却遗忘了那些食物原生态的本来面目。我们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文化,离文明也越来越近;我们却又变得似乎越来越无知,对自然常识知道得太少。
我甚至想,最可悲的,也许还是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代。
有些孩子除了玫瑰不认识任何别的花朵,他们还以为稻子长在树上,而麦子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因为麦子和泥土是一样的颜色。
孩子们已经从小被呵护得不能经历到风雪霜露,他们的世界不需要也容不下这些异常气候。大自然的任何一次电闪雷鸣,孩子们都会恐惧,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未知的战栗和不知所措。
很多孩子不知道什么时节会有什么样不同的花朵、蔬菜和鸟兽;也不会知道什么季节会有什么样的特征、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空调、转基因食品和反季节大棚蔬菜,已经逐渐让他们遗忘大自然的本来面目。病毒与天灾,是大自然的一个又一个预言,也是大自然暴起前的一次次善意提醒和警告。我想,当我们逐渐遗忘了时令、季节和色彩,当我们越来越不了解大自然,我们活在这地球之上就显得无知而危险,我们如何与自然为友?如何更好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