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教过知乎,也问过度娘,关于喝酒的美文数以亿计,无论王侯将相,文人骚客,还是贩夫走卒,市井百姓,都对喝酒啧啧以赞。喝酒,真的是件好事吗?
我的故乡在湘东美丽的罗宵山下。那里森林繁茂,空气湿润,那里的煤炭资源丰富,矿井多多,井下的水很冷。也许是祛湿的原因,喝酒在故乡颇为常态且历史悠久。
小时候,我很喜欢一个堂叔。他当过侦察兵,退伍回家做村支书,身高1.83米,壮实,脸圆圆的,笑起来很甜,有点像电影里唐国强的模样。除了书念得少,其他找不到什么缺点。凭着村支书这个位子,完全可以在乡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结局并不好,不到四十五岁,淹死在鱼塘里。
法医说:“酒精中毒,不由自主,掉进鱼塘淹死的。”
记忆中的堂叔喝酒确实很厉害,酒量也大,以公斤计。我从学校念书回来,在开满野花的羊肠小道上,经常与堂叔相遇,他挎着一只部队里带回来的水壶,水壶散发出农家米酒馨香。他的脸颊紫红,显然喝了许多酒。
长大了我才明白,堂叔死得不值。
三舅也是个酒客,与堂叔不同,三舅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小老板。个矮精瘦,脸小嘴尖,看上去说不清啥味,总感觉鬼精鬼精的。特别是喝酒的时候,他一个人话又多,还特别痞,奇怪的是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愿意听,而且还点赞,仔细一听,他说:“哥听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有点酸,其实喝酒很牛。天天在外面喝,喝坏了肠子喝坏了胃……”干部听了哈哈笑,不经意又干了一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出血。”朋友听了,咕噜又喝了一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同学听了握握手,仰天豪饮又一杯。三舅的段子多啊,肯定是平时用心背记过,宛如堂叔水壶里的酒,倒不干净。
有一次,我目睹三舅把十几位男男女女灌倒,自己清醒如初。原来他喝的都是水,客人们醉在他的段子里。
三舅装模作样地喝了一辈子酒,最后还是倒在喝酒上。一宗木材生意,好几百万利润。对方说,喝一杯酒,利润二十万。三舅疯了,一口气喝了三十大杯,结果胃大出血,做了手术,从此一蹶不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整个家族,乃至整个村庄,人们都敬重我的父亲,敬重他的为人,也敬重他暍酒的风格。
他老人家也好这一口。打小就喝酒,爷爷抱他在怀里的时候,就用筷子滴酒给他喝。他做过挑夫,当过矿工,从军打过上海,转业后守护林场,退休了就种稻地,酒,陪伴着他的一生,如今九十多岁了,仍然精神矍铄。
父亲喝酒从不贪杯,不管交朋结友,招待客人,还是红白喜事,各种聚会,他会控制喝酒的量,既不把别人灌醉,也不把自己整得难受,总是适可而止。
我陪父亲喝过几次酒。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上桌时不管什么酒,也不管与什么人喝,总是自己找一个只能装二两左右的杯子,满满地装上一杯酒,然后打一拱手,我只喝这么多。年轻,中年,退休后,迄今为止,依然如故。
许多朋友好奇,问父亲喝酒的秘诀。父亲说:“凡事有个度,好酒不能酗。人生喝二两,心欢体亦壮。”